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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六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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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六一

白敏中只敲了三下,聽聞裏面沒有動靜便立即沖了進去。張諫之額頭直冒冷汗,手上青筋凸起,短促地呼吸著,似還在一聲不吭的痛苦忍耐之中。

“為何突然又會變成這樣……”白敏中的聲音焦慮又帶著一絲哭腔,她確實是害怕了,一想到父親當年那模樣,很多舊年恐懼不斷翻湧上心頭,讓她一時有些著急。

好不容易對上他的目光,白敏中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:“是因為……使用術法的關系麽?”

張諫之擡眸看著她,隨即卻又因更厲害的一陣疼痛將頭埋了下去。

白敏中在一旁照顧著,直到他呼吸變平穩,這才暫時松一口氣。她絞幹手巾替他擦汗,又倒了水給他,小聲道:“睡會兒罷……”

張諫之此時將近虛脫,並沒有太多氣力與她說話,躺回床鋪也是很快便睡了。白敏中站在一旁看了會兒,見他雙眉緊蹙,便知他還是痛苦的,只是沒有怎麽外露罷了。

屋外的雨聲越發小了,白敏中小心翼翼出了門,覺得渾身都潮潮的。

她站在雨霧飄散的深夜走廊裏,有些吃力地低頭嘆了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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諸葛康的告別來得很早。據說是理與張諫之商量了離開東海回海國的時間,確定了官廠的航期,屆時便會帶著諸葛康出發去海國。

那丫頭對什麽都充滿好奇,自然也對海國抱有極大的期待。心有世界的人不論去哪兒都能尋到樂趣,且一直都懷抱極大的熱情與持久心,便總能覺得這人世有意思。諸葛康就是這樣的人,什麽都打擊不了她罷。

告別那日,諸葛康背了一書箱的書過來給白敏中,坐在地上一邊將書翻出來,一邊道:“白姑娘,你修為那麽差,要看看這些書自保才行啊,不然我不放心的。”她在地上摞了一堆書,拍了拍接著道:“若這些書都看完了我還沒回來,你就去我家看好了,順便還可以幫我瞧瞧……家裏有沒有發黴的地方。”

“你要去多久?”

諸葛康盤腿坐著,鼓了顧腮幫子似乎是在思考:“沒有想好,反正我也不可能從海國游回來,若是官廠的船沒有航期安排,那我就只能待在那兒了。”

“不害怕麽?哪裏的人說的話與我們不一樣。”

“沒什麽好害怕的。”諸葛康撇撇嘴,“想活下來總有辦法,何況……”她眼角醞出效益來:“我可以找那個人蹭蹭飯的嘛。”

白敏中自然知道她指的是理,但理那樣的性子……令人太難揣摩,故而諸葛康這樣一廂情願地相信著他,是不是會太草率了?

諸葛康似乎是瞧出她的擔憂似的,遂道:“我看人很準的,他是個好人,雖然……”她沒有繼續說下去。一來她並十分清楚理的計劃,二來,理想要以牙還牙的這種事情,還是越少人知道為好。

她雖然並不讚成以牙還牙這樣的做法,但對於現在的理而言,勸解是說不通的事情。心裏有結有念的人,都不會因為別人的勸阻而放棄計劃,最終還是需要自己梳理解開,然後才會明白……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什麽意義。

白敏中留她吃了頓飯,諸葛康臨走時湊近了對白敏中道:“我覺得張先生身上陰氣很重,這樣的虛耗極其毀損元神,他是在做什麽不好的事情麽?”

白敏中搖搖頭說不清楚,便敷衍了過去。

但她心底裏卻是擔心的。

她接連幾日告假沒有去官廳賬房,這日見天氣晴好、張諫之身體狀況似乎也不錯,遂一早出門去了官廳,沒料她剛進官廳便總感覺背後有人指指點點。有些身後議論是能聽得到的,白敏中隱約明白過來是什麽事情時,已是有人找上了門。

當天下午她正埋首理賬時,官廳賬房忽來了一位俏麗女子。衣著算不艷麗,但料子均是上等,稍稍一瞧也知道是富貴人家的千金。官廳賬房並不止白敏中一位女賬房,故而有女子出入也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事情。

但那女子在前邊坐了,就連主事都是恭恭敬敬過去倒茶問禮的,一見便知不是什麽尋常人家的姑娘。

白敏中起初並未在意,因旁邊的老師傅小聲同她說:“這位手裏的權,遠在我們主事之上,今日估計是過來瞅瞅罷。”

瞅就瞅罷,白敏中自然只顧著自己手頭的事情。然沒想到,過了約莫一刻鐘,主事忽從前頭過來,喊了白敏中秦笛等幾位同期進來的賬房過去,說郡主要指點一二。

郡主?

早前就聽聞趙昱有個親妹妹,隨同他一道來了齊地,還被破例封了郡主。是那位……長平郡主?

秦笛埋頭走在前面,白敏中則沒事人一樣走在最後頭,中間還有其他兩位同期進來的賬房。

長平郡主言簡意賅,果真是指點了幾句,隨即將目光移向了白敏中,端過旁邊茶盞低頭輕抿了一口,若無其事地說道:“聽聞白賬房與官廠的張先生私交甚好,是麽?”

白敏中一楞,這話頭怎麽一下子指向她與張諫之的關系了?

她甫擡頭,長平已是對上了她的視線,眸光裏似乎有隱約的敵意。

長平慢悠悠道:“聽說……張先生是白賬房的叔叔?”她眼角輕挑,與此同時瞥了一眼秦笛,末了道:“真是沒想到,張先生而立之年都不到,都能做叔叔了。但這不同姓……又何以稱叔叔?”

白敏中沒有急著回她。言多必失,沒必要在這當口胡言亂語。

長平見她這反應,卻忽地友善起來,竟然起了身,慢悠悠走到白敏中身旁,微笑道:“既然白賬房與張先生是親戚,那自然也是齊王府的貴客了,明日我生辰,已給府上送了帖子,一定賞光才是。”

她最後這話聲音雖不高,但除白敏中外,旁邊幾人亦是能聽清楚的。

白敏中頓覺不是什麽好事,這位長平郡主既然是齊王府的人,即意味著也是認識張諫之的。長平郡主今日特意到官廳來的這番指點是假,實質目的倒像是沖著她來的。那眸中隱約的敵意……難道是在介懷她與張諫之的關系?

事實上她今日剛回賬房便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,大約除了秦笛之外,沒什麽人相信張諫之是她叔叔。就連中午吃飯時,夥房廚工給她多盛了一份菜,旁邊也能聽到嘀咕聲。

“聽說都是借著東海官廠張公子的光才額外照顧的……”

“嘖嘖,吃那麽多……”

這樣的嘀咕聲白敏中原本是不在意的,因為對方說的是事實,便無甚好辯解。但有些語氣確實有些過分,也會讓人覺著有些不舒服。

甚至還有些言語,說她能進官廳賬房,也是因為張諫之的關系……

這些,白敏中基本都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了。言語中傷,若被議論者不加理睬,事實上並沒有太多殺傷力,但謠言也算得上是言靈的一種,能夠稱得上是咒術的。

長平說完便走了,白敏中則回去接著面對浩繁賬目及身邊的莫名眼光與言語。

長平方才說的那話,貿一聽雖是邀約,可究其目的與神態,怎麽看都像是挑釁。白敏中這麽愚鈍的家夥都看得出來,又何況身邊那幾位同僚。

哎,又不知背後會被說成什麽樣了。

她忙了一整日,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家。管事正在點燈籠,她兀自去了夥房。這日還算暖和,她在夥房找了些吃的,拖了凳子坐在走廊裏低頭寡默地吃著。

庭院裏植物的綠芽抽出來更多了,用不了多久,花也都會開的。

她迅速吃完,又去盛了粥裝了些小菜,端去臥房打算送給張諫之。

管事瞧見她,說:“先生眼下不在臥房呢。”

“誒?”

管事遂回道:“來了位客人,這會兒似乎在書房談著。”他瞥一眼白敏中手裏端著的漆盤:“要不,我替先生送過去?”

“不用了……”白敏中端著漆盤轉了個身,往書房走。到了書房門口,她卻猶豫了一番。客人?會是誰呢?白敏中迅速在腦海裏搜羅了一遍,明安嗎?不對……若明安來了管事會直接說是明安師傅,那必然是管事不認得的人。

她想半天也沒什麽頭緒,但眼下天都黑了,張諫之還未用餐,白敏中委實擔心他的身體,遂擡手打算敲門。

她的手剛擡上去,便聽得裏頭傳來略有些熟悉的男聲。

“陛下從壽辰之後身體便每況愈下,且太醫說都已到了無法安眠的程度,卻瞧不出任何病癥,說極有可能是心病……但說得詭秘些……卻也有可能是鬼神之術在作怪。”他短暫地停了一下:“張先生,我知你懂一些鬼術。那時我分明記得你帶我進過那種地方,四周陰森森的,不像是人世……或許,你知道這其中,是什麽緣故嗎?”

這聲音雖然許久未再聽見過,可白敏中還是迅速回想起了這聲音的主人。

是葉代均,那個曾經光顧雙橋鎮客棧,一口一個張先生追著張諫之不放的欽差,當今皇帝身邊的大紅人。

葉代均這話問出去,張諫之卻只淡淡回問:“懷疑有鬼,請人作法就是了。”

葉代均卻依舊很激動:“宮裏假借別的名義作過法,但——沒有人發現什麽,說宮裏太幹凈了,幹凈得不正常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小黃:葉代均就是個白癡,這樣的人怎麽變成皇帝好基友的,放開我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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